關於「地下音樂」的舊論重提

Goya之前寫了一篇《「地下場景」與「文化創意產業」》 ,令我想到「地下音樂」這個最近討論越來越少的名詞。
關於台灣的「地下音樂」,TM寫過一篇《望花補夜:台灣地下音樂發展的歷史脈絡》,曾刊於《中外文學》(1996,Vol. 25,No.2),彙整並討論了台灣地下音樂的發展。這篇文章現在網路找不到(TM願意重貼出來嗎?),倒是可以找到一篇署名為「下港胖子」所寫的回應《「地下音樂」不地下?》 (《烘焙姬網路文化雜誌》 第8期 / 1998.11.1 ),對《望花補夜》一文提出相當嚴厲的批評。


此二文所持的觀點主要不同在於,TM在《望花補夜》提出「地下音樂」的目的是:

「對我而言,地下、非主流如何能不斷勃興以刺激主流,使之維持良性運作,比堅持它們具有不可挑戰的神聖性來得重要的多。」

而下港胖子提的觀點主要是:

「我們為什麼不能從我們自己的脈絡裡,『長』出我們自身的激進果實?我當然不認為應該保持一種文化的守舊觀念,拘泥於中/西化的古老提問,而是一個混雜中西、古今、上下、俗民菁英、各種不同位置、經驗的、有機的,且仍具批判性的文化觀。我們沒有搖滾、JAZZ、黑人音樂的脈絡,但我們有歌仔戲、布袋戲、反共歌曲、原住民音樂、客家山歌、日本演歌小調、那卡西歌廳茶店的俗民文化、廟會、婚喪喜慶…,我們為什麼要叫龐客或台客?另類?搖滾?而不是從自身的文化衍生出的激進意識;每每是從國外引進的意識,想在台灣找出脈絡,卻沒有在地的基礎,當然無法發展出好的、有力的脈絡。為什麼我們無法看見這些不同的文化素材,而要去消費速成的『激進文化商品』?」

也就是說,他(她?)認為談台灣的地下音樂只是做文化掮客而已。
而《望花補夜》中的問題,下港胖子認為是:

近年「另類」的流行,代表的情況可能是反叛力量的增強,但也可能是跨國性唱片工業在將「另類」當作商業化的新後備軍,但能為之抗衡的唯有強大的反叛文化作支撐才有可能,但台灣的反叛文化在那裡?

也就是說,他認為:台灣根本沒有反文化的脈絡,因此也不用談地下音樂。
在我看來,二人的觀點主要衝突就在這裡。TM關心的是地下可刺激主流,維持良性運作(goya在《「地下場景」與「文化創意產業」》文中也是著眼於此);而下港胖子認為,這種地下與主流的互動中,地下只是商業的後備軍。
TM沒有回應下港胖子,要是我來反問的話,提的問題會是:難道先存在的、先引進的就是在地,是自身的文化;後存在、後引進的就是速成文化商品?為何日本演歌、那卡西算在地,搖滾、龐客或台客就不算了呢?難道後引進的東西沒有機會成為自身文化或反抗的武器?而且已成為自身文化的東西就不會被消費嗎?
下港胖子的最後結論是:

「我想說的是,那些我們想要的東西,或所希望的理想環境,只是想從既存的或純粹的「音樂環境」來改變是不夠的,這些問題非得帶進一個全面性的社會、文化、政治、經濟結構的全面大翻修的面相才有可能。」

這樣的說法似乎太毛派了一點。如果任何理想環境的創造都要先等「全面性的社會、文化、政治、經濟結構的全面大翻修」之後再說,那又要如何進行這種全面性的大翻修才不會淪為表面激揚實則空泛的口號?為什麼片面的翻修(如音樂環境)不能成為全面翻修的一部份?
現在來看,「地下音樂」這個字眼在台灣樂圈(無論是樂手、樂評還是文化評論者)已不太流行了,也就是說,這個字已經沒什麼商業行銷上的好處,反而可以讓我們在不那麼激情的時空背景下來看「地下」和「地下」到底會有什麼力量。
* 延伸閱讀:《音樂如何成為進步運動的一部份?》 -張釗維

“關於「地下音樂」的舊論重提” 有 1 則迴響

  1. 文章檔案我是有存起來,不過歷經多次硬碟整修、搬遷,現在一時也找不到。反而老中有人幫我留了一份,可以到 這邊閱讀簡體字版。
    至於回應,當初看到那篇文章時是有做了部分回應,不過送出後沒成功也沒存檔,頓時斷了重寫的興頭。經過這六七年,一個 p2p 就搞得國內外唱片工業人仰馬翻,這說明了瞭解本土固然重要,但這個世界的改變,往往是從意料不到的地方開始的,既然歷史、意識型態在某種程度上都帶有一定的想像成分,引入西方或是本土過去的經驗(或想像)來作為激發行動的觸媒,重點應不在於它是本土或外來,而在於它是不是對當下要進行的行動能不能起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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