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2000) { $is_old_post=1; } else { $is_old_post=0; } ?>

1996年07月16日

刀子

[詩文]
他養著一隻黑色的柴犬,對所有的訪客吠叫。 他天天磨刀,磨刀是他職業及興趣。有誰比他幸福呢? 他也製作刀把,那是工作,煩悶無趣。 一把刀在使用之時,刀把藏在手中,是看不到的。刀把只會在刀子閒置時出現。 但刀子又不能沒有刀把。 刀刃和刀把,一種辯證的關係。 反正他不喜歡刀把。 他刻製的刀把,有著世俗標準的細緻--無聊的工作,總得找點樂子。 刀刃是主體,刀把是客體;磨刀匠是主體,買主是客體,他這麼認為。 而買主的看法正好相反。 買主就站在門邊對他微笑。 他站在門邊僵硬地微笑。 要不是這個磨刀匠做的小玩藝不但精美便宜,掛在身上做裝飾還有立刻讓人高貴起來的特殊魔力,他才不要來這個不歡迎他的鬼地方。慢說是眼前這隻狂猛吠叫的柴犬,那個磨刀匠也著實莫明其妙 ,錢給他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還要求以最低面值的硬幣付款。裝了近萬枚五毛硬幣的手提袋可不是開玩笑,這家店深處暗黑狹窄的小巷,車子開不進,在黏濕腥臭的小路上走個幾十分鐘,到了店門口,老闆還不搭理。他深深地佩服自己居然還有辦法保持一點紳士該有的表情。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望著工作近將完成的磨刀匠,他慢慢調整呼吸,準備應付待會的問答題。 磨刀匠把作品拿到眼前仔細端詳,半開著口, 「買刀...?」他在發問,嘴唇幾乎沒有動作,漫不經心,像是跟那隻狗說話。 「是的。」 「做什麼?」 「殺人。」 「誰?」 「一個女人。」 「像什麼樣子?」 「長髮,白衣,黑裙,平底鞋,不化妝,脖子長而且細白。」 買主一口氣說完,跟磨刀匠做了二年多的生意,問題從來沒改過, 這些答案是他摸索出來的,答錯了磨刀匠會發脾氣。 他不知道磨刀匠為什麼會對殺一個學生似的女人有興趣。 總之,磨刀匠終於開心地笑起來,像一個看到媽媽遞來棒棒糖的小孩。 「這刀很快,提防抹下她的脖子之後,還會尖叫要你滾遠點。」磨刀匠說著,一邊拿起放在桌上不知多久的肥豬肉餵狗,一邊把刀子交給買主。 見鬼什麼刀子,刀刃早就磨得一點都不剩,算了,我只要那個彫工精緻的木製刀柄,這回刻的是渾身被帶刺瑰玫纏繞的耶蘇像,這年頭就流行這種瀆神的玩意兒,不說是刀柄,串個條金鍊子, 隨便開個價錢,大家都搶著買,值回今天跟這個瘋子鬼扯蛋。 買主接過刀子,或者說一只值錢的小玩意,然後向磨刀匠點個頭,留下手提袋,轉身離開,動作之快,像閃躲迎面而來的吃人妖怪。 現在小店裡又只剩下磨刀匠和他的狗。他感到無比的幸福, 臉上仍殘留久久不退的得意。就像十年前完成他最滿意的作品,當然也是一把刀。他把那把刀收在一個舖有紅絨布的小木盒,每天都拿起來把玩。 那把刀也有刀柄,刀柄甚至比刀刃長。這把刀是不賣的,但不會有任何正常人會買--因為刀柄也是鋒利無比的刀刃。 他握起這把刀,只輕輕地握著,血如早晨的陽光,緩緩流出。 他不擔心血流了一地,他的寵物,搖著尾巴,舔得乾乾淨淨。 該續繼做下一把刀了,再做一把夠快的刀子,才是我還願意活這麼多年的目的。 他打開買主留下的手提袋,抓起一把硬幣,扔進火爐。


詩文 | 由 jeph 發表於 1996.07.16 03:18 PM| 引用(0)

引用

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