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Toop 《聲之海-空靈話語、氛圍之音與太虛幻境》序言

ocean of sound.jpg 10/17日,David Toop 將於北藝作一場講座與演出,隔日Yannick Dauby 於失聲祭演出,10/19日,兩人則將在立方計劃空間對談。
說起 David Toop ,想起一件往事。大約是1999年時,我幫出版社打工,翻譯了Ocean of Sound 這本書的序言,出版社以此來作是否要出版的參考。後來這本書沒作中譯。想來是我的譯筆不佳 😛
十多年後,這本書的作者要來台灣,重新翻出這份塵封多年的譯稿,給各位朋友們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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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窟宅男的世界末日》

即便中文書名帶有「宅男」二字, 男主角也是貨真價實的宅男,《貧民窟宅男的世界末日》《電車男》卻是截然不同的小說。《電車男》是發生於BBS上的真實(或許)都會愛情故事但浪漫輕薄得不似真實;《貧民窟宅男的世界末日》為虛構小說但背後是真實殘酷的多明尼加近代史。
多明尼加?對,台灣的24個邦交國之一。
這個國家與海地(我們最近才比較常聽到的另一個邦交國)共處於中美洲加勒比海上的西班牙島。多明尼加曾被西班牙、法國與海地統治,十九世紀末獨立後,又經歷美國軍事干預、獨裁者楚希佑殘暴統治。在位30年的多明尼加總統楚希佑以謀殺、酷刑、長期監禁對付異己,曾發動過針對境內海地人的種族滅殺行動,史稱「荷蘭芹大屠殺」--多明尼加部隊只要抓到膚色較深的路人無法以西班牙語說出荷蘭芹的名稱,就立即以開山刀砍死。由於政經動盪,大量多明尼加人移民美國。 繼續閱讀 《貧民窟宅男的世界末日》

《猜火車》–我們這個世代與這個時代

猜火車》這部電影我看了不下四五遍,每回重看仍然津津有味。其中的配樂〈Born Slippy(Nuxx)〉無論聽幾次都不膩。
很巧身邊幾個朋友對這部片與這些曲子也有類似程度的喜愛,我不禁認為它們是我們這個世代的象徵。
話說回來,什麼是我們「這個」世代?
我們這個世代有許多標籤,最普遍被討論的講法是「X世代」。最近幾年台灣內部流行的講法是「五/六年級世代」、「學運世代」。針對《猜火車》與〈Born Slippy〉,又可以用「化學世代」來談。 繼續閱讀 《猜火車》–我們這個世代與這個時代

PC 迷幻紀事

很多人都知道搖滾樂的歷史有大半建立在藥物上,很少人關心電腦網路科技的早期階段也摻了不少藥味,《PC 迷幻紀事》寫的就是那五六十年代前個人電腦時代的迷幻歷史,講說那批早期的電腦工程師誰誰誰碰過LSD、幻菇、大麻,或參加過某次反對運動之類的。
我猜想這本書在台灣一定賣得不太好,關心藥物文化的人比較多是聽搖滾樂那掛,這類人一翻開書前幾頁,讀到「磁蕊記憶體」、「三極真空管」、「固態電路」、「PDP-10」、「NLS系統」、「ARPA」…等等名詞,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把書丟回書架;明白這些名詞是怎麼回事的人,十之八九也不會對藥物文化感興趣。
更糟的是,這本書野心太大,人物太多,想說的故事太雜,嚕哩嚕嗦。全書都是這樣的敍事:「A從小就是如何如何的人,後來遇到B,他們一起進了C機構,共同開發了機器D。後來E看到機器D,也進了C機構,但後來跑到F機構,拉G和H進來。其中,G從小就是如何如何的人,後來遇到H,他們一起進了I機構,共同開發了系統 J…」,一頁裡起碼會出現七八個新人物(括號原文)和新名詞(括號原文),複雜得令人嘆為觀止,讀了後面就忘了前面。
無論如何,這本書的主旨還是十分有趣:科技與反文化乍看不相干,但實際上,許多懷抱遠大夢想的科技人,都曾經過反文化的洗禮和啟發。
其實,如果不談到前個人電腦時代那麼久遠,現今網路文化裡的Cyberpunk這一個脈絡也有些藥物的成份。像90年代發刊的 Mondo 2000雜誌就常大談迷幻經驗和「聰明藥(smart drugs)」。搞 Mondo 2000的那些人,一批成立了 Wired 雜誌,另一批成立了 Boing Boing網站,二者都是當今網路文化媒體的代表。如果這條脈絡也能寫能書,精采程度應該不輸《 PC迷幻紀事》。

《嘻哈星球筆記》

去年底台北當代美術館的展覽《赤裸人》,入口的第一件作品〈Meen Erhabe(誰才是恐怖份子?〉是一支以阿拉伯文說唱的嘻哈MV,演唱者是巴勒斯坦嘻哈團Dam,內容指控以色列與美國人才是真正的恐怖份子。
奇怪嗎?直接而強烈的反美樂曲,卻採用了源自美國的流行音樂形式。
《嘻哈星球筆記》這本書告訴你,這種情形一點也不奇怪:「反美主義,基本上,還得透過美國主義來論述。」
與其說是音樂書,這本書不如看成是「全球化與在地化-以嘻哈作為都會反抗策略,現況與展望」,因此它不談所謂「嘻哈四大元素:饒舌、DJ、塗鴉與霹靂舞」,而著重在世界其他地方如何引入、呈現和運用嘻哈作為反抗工具,更仔細來說,它談的是現今弱勢黑人族群的樣貌。
作者派崔克.尼特是英國白人作家,嘻哈迷,為了追尋嘻哈的精髓,他取樣了五個地方:紐約、東京、約翰尼斯堡、開普敦、里約熱內盧。於是這本書讀起來又像是部公路電影,尼特到了一個地方,參與當地的地下嘻哈活動,訪問場景裡的重要人物與不知名的嘻哈迷。
在這篇遊記裡,我們讀到嘻哈如何進入世界某處的都會、如何被主流炒爛掉,但是對於地下場景裡的弱勢族群/邊緣人/貧民來說,嘻哈是少數他們所能掌握的文化武器。
最後一章提到「一個概念或者商品的成功,鮮少是因為大眾媒體的廣告奏效,而是要靠一些關鍵人物的文化資本才會造成廣大的影響力。」因此,作者認為:「嘻哈擁有無可匹敵的聲譽,且被轉化為資本,它擁有難以企及的文化資本。…嘻哈這個舉世最強的品牌,它的智慧財產權卻不屬於大公司。因此,嘻哈必須重新奪回主權。
老實說,這樣的喊話我們並不陌生,搖滾、龐克、瑞舞都曾經可以套進這個句子裡。差別在於嘻哈至今仍是窮人玩得起的東西,而且越是被壓迫的人,越能夠更有力地運用它。
延伸閱讀:

關於《態度》及其他二三事

話說幾年前我著手編著《秘密基地》前,其實最早提的企劃構想是本叫作《完全搞團手冊》之類的書,內容打算訪問當時的台北獨立樂團談他們的玩團經驗,單元區分吉他手、鼓手、貝斯手、…等等,再加如何上台演唱和錄音等等等等。”奶爸”:http://tm.tamshui.org/得知這個企劃,給我建議說,這種書要有人看,起碼枱面上要有一打成名的樂團才有搞頭。
那時候五月天的第一張專輯還沒出,上得了枱面的團左算右算大概只有五佰。奶爸言之有理,我於是打消原構想,換了另一份企劃。
至於為什麼要寫《完全搞團手冊》?或許是因為我喜歡跟搞團的音樂人聊天,聽聽他們的想法,至少那時候的我是如此。吾友”史哲心”:http://jeph.bluecircus.net/archives/about_jeff/ce_1.php曾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那些寫樂評的,都是想搞團搞不起來的傢伙罷了」。這句話用來形容我自己不能說沒講中。無論如何,後來我還是在寫作《秘密基地》時訪問到不少樂團、樂吧經營者和熱血樂迷。
目前台灣枱面上的樂團已經超過一打,而且,居然真的有這麼一本類似《完全搞團手冊》的書出版了,書名叫作”《態度》”: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32354。從博客來的網站看到,在六月前購買可”獲贈”: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32456 the Wall入場劵一張。
說到the wall ,想到”這件事”:http://www.bigsound.org/bigsound/weblog/001703.html和這些事(”其一”:http://www.ccuart.org/orbis/archives/2006/05/aeceeaeeie.html)(”其二”:http://www.ccuart.org/orbis/archives/2006/06/eae_2.html)。這類事放到非藍即綠的台灣,很難引起注意,但它絕對是政治問題。如果你覺得它不是政治問題可能是因為你以為政治就是談統獨。
青年次文化對中產價值觀是政治問題,人權對警察濫權也是政治問題。有些事情看雖小,但對文化的影響比藍綠深重,因為台灣兩種顏色的黨派對青年文化的管理態度是一丘之貉,青年不自己站起來幫自己講話,那兩個沒用的黨也不會幫你著想。是該擺出「態度」的時候了。

我曾經最喜愛的作家

「”五個最喜愛的作家”:http://sapphocat.blogspot.com/2006/01/blog-post.html」這種作文題目對現在的我來說不太好寫。
如果「最喜愛的作家」指的是舊作每本都讀過,新書一出就要買來恭讀的作家,挺傷感情,一個都沒有。
不過很久以前是有的。第一個「我最喜愛的作家」講起來挺沒面子,是小野。別怪我,當年我才十四歲,蔣經國還沒死呢。《蛹之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本從頭到尾讀完的長篇小說,讀完又立刻把老姐書架上所有小野的小說與散文全看完。
三毛是第二個「我最喜愛的作家」,《撒哈拉沙漠的故事》、《稻草人手記》也是在老姐書架上翻來的。我在大學之前除了漫畫之外沒花錢買過其他的「課外讀物」,老姐的書架是我少年時的寶庫,不過同在架上的朱家姐妹和張愛玲,我讀了前兩頁就恭敬地放回去。
混升大學補習班那年常在休息時泡附近的書店,不小心翻到《文星》復刊號,在其中發現北島的詩,於是北島就成了第三個「我最喜愛的作家」和第一個「我最喜愛的詩人」。新地出版的《北島詩集》至今仍是我心目中的十大好書。
然後就是張大春了。我很喜歡他玩小說類型的把戲,從最早讀到《將軍碑》玩魔幻寫實、《傷逝者》玩科幻、《歡喜賊》玩鄉野奇譚。還記得我在大一時把《歡喜賊》借給同學,同學又借給同學,再借給同學...,傳到大四才回到我手上。
文藝青年必讀的村上春樹,我幾乎有全套,最喜歡的是《聽風的歌》。他早期的小說帶著疏離的氣味,讀起來心頭刮秋風,年少輕狂很難不愛。但後來的作品似乎只剩下義大利麵和爵士樂。他的新小說大部頭到還要分上下,買來只是擺著,沒力氣讀。
西洋作家方面,我曾試圖讓自己喜歡幾個,老一點的狄更斯、卡夫卡、沙林傑,或新一點的米蘭昆德拉、馬奎斯、卡爾維諾,結果全都讀過就算讀過,談不上喜愛。艾柯是例外,這傢伙是另一個玩文字、玩典故的高手,掉書袋還能掉得有趣味,實屬不易。不過讀完《玫瑰的名字》、《傅柯擺》、《昨日之島》都像跑完五千公尺,腦中缺氧,很累。
從學校畢業之後就沒有再出現「我最喜愛的作家」。
怎麼談起這題目好像回想老情人似的?

把資訊展逛成書展

去世貿資訊展逛了一圈,沒消費到什麼資訊產品,反倒提了近十公斤的書回來。
我對《草根媒體》、《垃圾郵件諸王紀》和《矽谷大革命-開發麥金塔的非凡歷史歲月》三本書的美編”有成見”:http://jeph.bluecircus.net/archives/005469.html。不過!三本包在一起只賣五百元,看在價錢和內容的份上,非常值得下手買,我的品味可以妥協。歐萊禮的攤位上,中文書8折,原文書3折。
a162_b.gifa157_b.gifa165_b.gif=NT$500
zengarden.jpg一直很喜歡”Zen Garden”:http://www.csszengarden.com/上頭華麗的CSS網頁設計模版,該站站長”Dave Shea”:http://www.mezzoblue.com/與名網站設計師”Molly Holzschlag”:http://molly.com/精選Zen Garden的數十個作品編成《The Zen of CSS Design》。本來到溫哥華要順便買這本,想不到上奇已火速發行中譯版《”The Zen of CSS Design-網頁視覺設計的王道”: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04129》。這是一定要推的啦!上奇的資訊展攤位在世貿三館,打八折,買一本新書送一本舊書。
順帶一提,Dave Shea是溫哥華的網頁美術設計師,他在書中照片的背景是我非常眼熟的溫哥華市區景色,呵呵。

另外,考慮給老婆物色一台輕便好帶的數位照相機,”Canon IXUS 55″:http://taiwan.cnet.com/computer/digitalcameras/0,2000068741,20024149p,00.htm似乎不錯。

《搖頭花》導讀

下面這篇是給即將出版的書《搖頭花》 所寫的導讀。
兩位作者大小D 的文字,我在2000年時曇花一現的網路新聞站《明日報》的野蠻副刊就曾讀過。老實說,當時讀是有點反感的情緒:嗑藥是違法的行為,他們怎麼可以表現得若無其事,毫無羞恥感?
後來因為翻譯《迷幻異域》 的關係,我接觸了一些西方的藥物文學與電影,讓我反省到,為什麼看《賭國風情畫》《猜火車》 會覺得很屌,但讀自己人用中文寫類似題材卻難以接受?換一種心情,我從大小D的文字中讀出藥物奇觀之外的趣味,也慢慢接受了那樣直言無諱,自嘲嘲人的書寫風格。
如果要給大小D的文字賦予價值,鮑伯.狄倫的這句話差可說明:「to live outside the law, you must be honest.」

誰是「搖頭族」?

eflower.jpg二○○二年六月八日發生的兩位香港藝人涉嫌吸食「搖頭丸」事件,堪稱台灣藥物文化史的轉捩點。以往台灣對「搖頭丸」使用者(或說是「吸毒者」)的概念多半來自於電視新聞:螢幕上一群猥瑣男女垂頭喪氣等著進廁所驗尿,面對記者尖銳的追問默默不語。但是此一事件打破長期的刻板印象。形象清新,平時舉止看不出任何異樣的俊男美女怎麼會是「搖頭族」?就媒體所塑造的形象來看,「搖頭族」應該是化為人形的火星妖怪,「我們」不認識「他們」,「他們」不是人類,不存在於「我們」的生活中;「他們」只存在於搖頭吧,只懂得嗑藥、搖頭和亂交,別的都不會,不工作、不讀書、不生活。可是,這兩個搖頭族居然人模人樣,我們還曾聽過他們唱的歌,看過他們演的戲,怎麼可以?一時之間,媒體沸沸揚揚人人喊打,欲除之而後快,只差沒把這兩位帥哥辣妹綁上街遊行示眾。
經過一番荒腔走板、與遊街示眾差不了多少的滌淨儀式後,這兩位台灣有史以來最著名的搖頭族歸順為人類,指天發誓不再變身為火星人,我們接受了他們也是人類的事實,終於比較安心。但是台灣還是到處有搖頭族,可能就在我們身邊,報紙不也說了,搖頭族不但可能化身為明星,還可能是上班族、軍人、博士班研究生……甚至老師、醫生、警察!變化多端的身份比「搖頭族」一個簡單的概念還恐怖,這可該怎麼辦才好?
這就是國家機器對待異己的方式,從古至今沒有多少改變。一旦被劃歸為非我族類,就沒有發言的權利,也不被視為完整的人,大眾只願意用一個概念簡單的標籤認知非我族類。就像「搖頭丸」本身,在大眾媒體上,也常被描述為過度邪惡或過度神奇的東西。若從客觀的科學觀點來看,搖頭丸的效力和後果,仍是備受爭議的題目,至今尚未有結論,許多實驗還在進行,每隔一陣子就有一份搖頭丸會造成某某病症,或是可治療某某病症的醫學報告出爐。
搖頭丸/快樂丸英文名為「狂喜」(Ecstasy),主要成份為3,4-Methylenedioxymethamphetamine,簡稱 MDMA。根據醫學期刊的研究,它是一種化學結構類似安非他命但對人體效果不完全等於安非他命的物質。服用者會產生時間感改變、與他人互動能力增加、防衛性降低、恐懼降低、疏離感降低、視覺改變、對他人情緒感受敏銳度增加、攻擊性降低等精神變化(註一)。根據《迷幻異域》書中所述,MDMA最早是由德國的默克藥廠研發Hydrastinin(血管收張劑)所產生的中介物質,並在一九一二年取得專利,不過當時因不瞭解這種藥物的作用,藥廠並無上市的意圖。六○年代,才被美國的精神藥學家亞歷山大.休金(Alexander Shulgin)重新發現,並開始嘗試用於精神治療。直到一九八五年被查禁之前,美國醫界使用MDMA於談話治療中,改善病人的創傷後症候群、精神錯亂、藥物成癮、絕症、婚姻問題,十年之內,單是醫療用途便使用了五十萬劑(註二)。
台灣管制藥品管理局則是這麼解釋MDMA:「濫用者若在擁擠、高溫的空間下狂歡勁舞,常會因運動過度導致缺水,產生體溫過高、痙攣,甚至併發肌肉損傷、凝血障礙及急性腎衰竭而導致死亡。服用後在興奮之餘,還會產生食慾不振、牙關緊閉、肌痛、噁心、運動失調、盜汗、心悸、倦怠及失眠等症狀。長期使用除會產生心理依賴,強迫使用外,還會造成神經系統長期傷害,產生如情緒不穩、視幻覺、記憶減退、抑鬱、失眠及妄想等症狀。」
話說回來,所謂:「藥即是毒」,MDMA正是這樣的東西,說穿了也不稀奇。在此不擬辯證MDMA是藥還是毒,或藥物是否可用在娛樂上。自從二○○二年的台灣搖頭丸風潮後,台灣出版了多本談論此議題的書籍,如《迷幻異域》、《毒品》、《慾望植物園》、《眾妙之門》、《上癮五百年》、《酸臭之屋》……足見搖頭丸風潮的確讓台灣文化界開始重新看待這個禁忌話題。
這些書籍全是翻譯而來,中文世界仍然缺少藥物使用者以自身經驗出發的書籍。這本《搖頭花》可說是本土藥物使用者的首度發聲。收錄的部份文章曾刊登在《明日報》上。作者大小D以辛羶直接又不失機智幽默、文采無礙的筆風吸引了不少網路讀者的注目,台灣的藝文界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坦誠、無罪惡感的藥物使用經驗描述。隨著《明日報》結束,作者大小D移師其他電子報台繼續經營,兩年下來,他們的報台得到了不少網友的支持,其中幾篇文章,如「關於嗑藥的那一掛豬朋狗友」、「我就是台客女王鍾無艷」等,寫中了台灣快樂丸使用者的共同經驗與感受,在網路上傳頌一時,蔚為台灣地下文學的經典。作者除了是同志(另一群被汙名化與邊緣化的人民)和周末偶爾上舞廳使用快樂丸之外,讀者可以看到,他們與主流社會價值觀定義下的「正常人」並沒什麼差別,一樣工作、一樣生活,一樣渴望放假、渴望快樂。
《迷幻異域》中談到搖頭丸使用者的心路歷程:「第一陣衝擊是蜜月時期――幸福、充滿愛意、福音廣傳的階段。大約一年之後,之前的興奮開始消退,許多人的感覺藥效不如往常。少數人超量用藥,濫用的結果有時候導致心理和生理的問題。第三階段是低落期:幻想破滅,用藥量降低,慢慢接受了以前的快感已永不復返的事實。最後進入『後快樂丸』的世界,重新評估過去,心靈恢復平衡。」
在《搖頭花》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類似的歷程。作者從開始接觸搖頭丸,一頭栽進幸福美好、不似真實的世界,之後瘋狂嚐試各種藥物的可能性(他們和多數藥物使用者一樣,仍有自己的安全界限)。大約到了「我想和你一起離開台灣」一節,快樂的氣氛不再,文中情境多半是渴望逃離現實世界的苦難,或緬懷逝去時光的美好。最後,他們發現自己老了,以前輩的眼光觀看自己的過去和新一代的搖頭丸使用者。在最後一節「他們發現了我們了嗎?」,作者以隱喻描述這段人生歷程的結束:

「萬歲,我們終於做完這件事。」
「再來呢?」他說。
「我們該醒來了,該結束這段旅程了,我們明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我們要自力救濟。」
「乾脆不要醒來好了,就這樣一直沉下去,」他說。
我拍拍他的臉頰,說:「該醒了。我們去洗澡吧。」

他們看似輕鬆愉快的字句裡,其實隱藏複雜的情緒,就像早晨被鬧鐘驚醒的那一剎那,沈溺於夢境或重返現實的掙扎,它不是「浪子回頭」或「惡有惡報」的傳統結局,反而是帶著依依不捨的惆悵,聳聳肩,攤開手,為這本書下了結語――「C’est la vie」,這就是人生。
當然,本書呈現的只是近幾年台灣藥物文化中較燦爛可愛的一面,藥物文化的多樣面貌並無法在少數的個人經驗裡完全陳述,或許還有一大片我們不瞭解的領域,或許還有神秘、崇高、心靈、基進的一面,也可能有黑暗、汙穢、邪惡、沈淪的一面。但是,若不放下自以為是的有色道德眼鏡,我們將什麼都看不到。
註一“Phenomenology and Sequelae of MDMA Use”, Dr. Mitchell Liester, Dr. Charles Grob, et al., Journal of Nervous and Mental Disease, 180/6 1992
註二 Matthew Collin & John Godfrey,羅悅全譯,《迷幻異域》,台北:商周出版(2002)。

推薦兩本噪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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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兩本書名都有「噪音」二字的書:《燃燒的噪音-當代中國地下音樂評集》《龐克的哲學-不止是噪音》
推的理由是...

* 《龐克的哲學-不止是噪音》的譯注是我寫的(嗯...內舉不避親)